第16章 阴霾2

第十六章 阴霾2 原创首发 网

电话里有个医院内工作的护士通知范婷研的时候,她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路到达客运站。下车后,她回头张望了几次,目光移到尾随她的车辆十五六米的距离,警方也没有把握范婷研是否以认出他们。范婷研回身走进客运车内,几名刑警下了车连忙跟上,站内人数不少,范婷研挤进人群的时候多次回望从巡视中看到了警务人员,开始快步逃窜。刑警意识到范婷研打算逃跑,再也不等到她与叶瑶会面,此刻,他们只想抓捕她。她被淹没在的人群中,年青刑警试图找到范婷研的踪影。在人群中穿梭分散的警力开始向四周搜索。范婷研从人群中挤出,快速赶到第二道出口,年青刑警注意到她时她已离开了出口坐上一辆摩托。警方随即冲出人群,可惜范婷研已乘坐摩托扬长而去,即便是赶往早已潜伏用的车辆也绝对来不及。

叶瑶的去向只有她知道一个赎罪的地方-----教堂。

那个地方对她而言终究是圣洁的,只是此时的叶瑶视线也仅是朦胧一片,自从逃出拘留所,她的身体状况也愈加恶劣,她有罪,一次她心里看到的是抽象的圣地,那个莫名的身影带走了她,她甚至连对方的样貌都没看清,当时的她是清醒的,关灯后拘留所内一直黑暗一片,而她所看到的那个白色的身影却显得温馨而又微微光亮,白衣,白发,她看不清她的样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全身无力,不久后便晕厥过去,当她醒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瘫坐在职工宿舍里,她取走了现金,带上了林凯胜的骨灰盒,为了避免别人认出她,她更换了护士衫,戴上帽子,利用天仙子的致幻能力诱出门卫处的老人,哪怕他转身离开只有一秒,她也能以轻盈的步伐无声息地迅速逃离,她的催眠技术并不到位,但结合着天仙子想要对付一个老人还是不难,她出院的时候也已深知拘留所夜间巡逻的人发现她不见时必定会及时通知警方寻找,而第二天也会发出通告,因而她选择了在孤儿院过夜,只有那里她才能安心。

九年前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那时候的她是为了一个毒贩的孩子,她解放了那孩子,消除了那孩子内心的恨与孤独,她在暗,他在明,他不知道是她救了他,只是当他十八岁那年为了调查叶苗及纪凝一案时他们才再次相遇,自从他踏上她的门槛,她一眼便认出了他,即便他外貌如何改变,他那双眼透出的晦色始终没有褪去,可惜这一次,是他第一个揪出自己,也是第一个怀疑自己。

穆兰修女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依旧背对着她,她再一次静坐在长椅上,也许,她也忏悔过。“倘若从小都在这里成长,我想今天所走的路总大有不同。”

“存活在事的善者愿意宽恕每一个犯错的人,上帝也同样,不必太自责。”

叶瑶站起来,深深地向穆兰修女鞠了个躬,“真是抱歉,这段时间一直很忙,代我告诉那些孩子,我很想念他们。”

“不去看看吗?”穆兰修女转身问。

“不了,我怕玷污了他们。”她看着着安静的空间,似乎万窟山的迷雾,视线越来越模糊,曾穿过护士服并不代表圣洁。“真希望还有机会来这里做礼拜。”她握起穆兰修女那苍老的手,满怀不舍地告诉她,“我走了,好好照顾他们。”

“我会的。”

“还有这两封信,替我交给婷研。”没等穆兰修女多说一句话,她便转身匆匆离开,穆兰修女默默地看着她离去,什么也不问,她知道叶瑶的性格。长椅上摆着两封信,一封是给自己的,另一封是给范婷研的,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再见到她,她不知道叶瑶犯了什么罪,但她知道叶瑶也仅是一名忠实而又善良的信徒。

十字,愿主能宽恕……

教堂门外传入了阵阵紧促的脚步声,定眼一看,那人正是范婷研,倘若她能来早两分钟也许就能遇到刚离开的叶瑶,或者,阻止叶瑶。她看到范婷研双目向四周扫视,试图寻找叶瑶的踪迹。那呼吸依旧急促,宛如一个逃亡的犯人。

“叶小姐已经离开了。”穆兰修女的话在回**。

“拜托你了,修女,您能告诉我她究竟去了哪里吗?”范婷研恳求似地问。穆兰修女抱歉地摇头,把手中持有带范婷研名字的信封交给她,范婷研疑惑地接过,她认得出这是叶瑶的笔迹,急忙拆开它。信内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她越看脸色越凝重,穆兰修女轻声走开。范婷研瘫倒在地,双眼顿时湿润,此刻,教堂外响起了警笛声,她知道,那些刑警已经找到这里了,她把那封信折叠起,随意塞到教堂内长椅下底面铁丝间的缝隙里,整理了自己的脸容,安然地离开教堂。

那些刑警带走了她。

警察局内,纪泉一直心灰意冷,纪伤呆在他身边,等待着审讯接过,数小时前,在接到鉴定中心的电话后逸阳才匆忙离开,那之前,逸阳告诉纪伤关于纪凝的一切,他问纪伤:“若叶瑶真是杀害纪凝以及你妈妈的凶手,你会恨她吗?”

纪伤没有回答,木讷地听着。

“是叶瑶害死了纪凝,同时也是她让你妈妈痛苦地存活了这半年,但她现在有生命危险,你愿意救她吗?”教堂内谢静萱的话逸阳依旧记得,他不想看到有谁再死去,他不想再看到那些人悲伤的样子,死亡的第一个是谭明宣,第二个除了叶瑶还会有谁。

纪伤并不恨谁,即便叶瑶确实有罪,但在纪伤面前的她总是好的,因为她,谭明宣才能在精神病院内避免其他患者的欺凌,也不计前嫌地照顾谭明宣,她怎么可能说恨就恨呢。

“我希望她活着。”纪伤低下头。

逸阳握紧她的手,直面对她说:“我看到了你妈妈的灵魂,就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再是原来的自己,而只是一只心里只有复仇的恶鬼,倘若此刻的我不去找叶瑶,她的命运可能就会像林凯胜那样。”

他的神情似乎在恳求,没有半句虚言,她不得不信,深思了半刻,抬起头对他说:“你去吧,我爸爸会过来陪我,而且,我外公外婆都在我身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顺着纪伤的目光望向那两个老人,显得沧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望回纪伤,他抹去了她两旁的泪水,轻轻地吻了她的脸颊,也许不到半秒,他最后嘱咐纪伤坚强点,便离开了,留下纪伤抚着那被吻过的脸,茫然地看着他离去。

现在还有一件让她生惧的事。

范婷研在审讯室内面对警方的审讯但却异常镇定,数月前,前面高政的位置本来由她来坐,而此时,坐在她面前的不是嫌疑犯,也不是罪犯,而是她曾经的队长。她丝毫不感到惊慌,只因为对这个地方有太多的熟悉感。

“为什么要包庇叶瑶?”那双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只是范婷研跟随他多年实在太了解他了,因而也觉得这样的目光其实很平凡。

“我没有包庇她,她犯了什么错用得着我去包庇,你们一路跟踪我,甚至带我来这里,是否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她靠在椅背,毫不示弱。

“我知道你与叶瑶有着深厚的友谊,把你带到这里,我想也奈何不了你,至少没有任何证据能直接指明你参与了杀害纪凝一案,但纪凝出事当夜你在叶瑶宿舍过夜,既然叶瑶杀人,我们也就不得不怀疑你的行踪。”

“我有必要说明,我离开岷城只是为了探望我朋友,中途下车是因为发现了你们跟踪我。”

“你有心包庇,对于你的借口我无话可说,不过对于纪凝一案,叶瑶犯下的罪行你不可能不知道,虽然门卫那边出入登记十点过后没有你的名字,但不代表你没有出过职工宿舍,以你的体能和胆量,想要通过禁区到底医院也不难,我只问你,纪凝遇害时你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纪凝出事那夜我一直与叶瑶呆在宿舍,因为叶瑶的情感问题让我放不下,怕叶瑶会因为感情一事做出什么事,因而我那夜一直陪着她没有离开,至少,在我睡下之前她也从未离开。”范婷研面不改色,甚至高政也看不出她说话有丝毫破绽,几乎未经考虑就脱口而出,对一个多年从事刑警行业的范婷研而言并不难做到,她审讯过无数嫌疑犯,镇定,连高政也不如她。

叶瑶林凯胜对致幻药物的了解不少,尤其是天仙子,若真要解释范婷研所说的,那么应该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叶瑶在利用范婷妍。与林凯胜的情感纷争不过是假的,只是为了借此让范婷研来陪伴自己,对叶瑶而言,范婷研就是最好的认证,她大可利用催眠或者药物使范婷研完全睡死,而后独自离开精神病院,若非门卫处的来访登记,根本不可能有人怀疑叶瑶,另外一点,既然想把杀害纪凝一案策划到完美,她何必通过精神病院大门离开呢,可以解释的是:叶瑶与那林院长遇到的白衣女结识,因为时间紧促,她不得不放弃通往禁区这条原路而走精神病院大门,只因为她知道事后会有人抹去出入登记中叶瑶的名字。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这一次所面对的又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普通人那么简单呢。

高政并不相信范婷研会参与杀害纪凝一事,同为刑警的范婷研至少她是仁慈的,当初可以为枪杀蓝雨幕同情,同样也应不会背着刑警之心去犯罪,但他此刻却不可能不怀疑眼前这个女子,相比叶瑶,她的动机太大了。审讯室的电话此刻忽然想起,他拾起听筒接听,范婷研静静地等待,数十秒后高政放下听筒,紧绷着脸站起来对范婷研说:“叶瑶离开了城区,应该是逃往思源县,只要当地的警方发出通缉,不久后便可以缉拿归案,在此之前,你一步也不能离开警局,警方也会没收你一切通讯工具。”

范婷研没有吭声,她早已猜到高政会这么做,她只希望叶瑶能够不出什么岔子安全逃离,毕竟好友一场,她始终希望叶瑶能够逃脱。

虽然,仅是因为感激。

谭明宣的尸体躺在医院病**没再做处理,没人敢动她,即便是她的父母和两位哥哥。

入夜,医院恢复了平静,在谭明宣一事结束后,医院内工作人员依旧心慌慌,他们总觉得空气里弥散着异味——死人的味道,此刻,每个人的心中都没有说话的底气,生怕沾上晦气,她们在长廊上匆匆走过,这一刻,远方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嚎叫,悲鸣,牵扯着撕心裂肺的每块肌肉,如同后夜女鬼的泣诉。伴随着那声呼唤,他骤然直化了内心,一双眼里充满诡异和恐怖,又是心头一缩,她们发觉自己整条神经都快麻痹了。

什么声音,能够如此凄厉,血液,流动得如此猛烈,山上,那是什么在呐喊。

黑夜之中,“她”的双眼犀利得让人可怕,但让人无法察觉“她”的具体位置,透过层层墙障,“她”看得到那个试图寻找她位置的护士们,嘴里发出桀桀的笑声……

在那些活在流言下的护士群中反而只有在此工作多年的护士长打从心里抗拒这种荒谬的说法,十四年来,她面对过横飞车祸的脸塌死者,面对过让人引发密集恐惧症的肢体,面对过被仇人砍杀得血肉横飞的烂肉,她有绝对的自信说服自己抛开一切谬论,她的性格是孤傲的,至少在护士群严重她总是独来独往的,就如这一夜,这个满面庄严的白衣妇女在病房内取走手术托盘,躺在病**的是一个死人,也是一个英雄,他在火灾中救出了数名孩童,但自己却被困灾房,当救灾人员赶到时他已欲火焚身,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病**的他,百分之八十四肤体面积烧伤,整具躯体都是红黑色的,当年轻护士推他入手术室后曾一度上卫生间作呕,这在她看来是可笑的,也是可耻的。此刻的她俯视着这不会再动弹的男子,这个被称为英雄的22岁大学生,她的眼里不禁流露出悲伤之意,如若四年前她的儿子不因社会纠纷而被砍死而今他也该有这名英雄这么大了,尽管这两人在外观并不出众,但在作为护士作为母亲的她眼里总是可爱的。她拭去眼泪,从台面上取出托盘和被子,在离开病房时轻轻地关上门,那时,她还没有完全关上,沿着门缝,她看到了,病**那个几乎被烧焦的男子眼睛是睁开的,而且那一刻,他在冲她笑笑。

夜惶惶,心慌慌,那个人推开了太平间的大门,月光洒落在地板上,幽幽泛着白光,并非只有月光下才是光亮的,那个人手持手电,散发的光在地面游**,也在冰柜上游动,偌大的太平间只有他的身影,或者说只有一个活人的身影,他是这里的看守者,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此刻,很难会有谁会理解他双眸透出的色彩,他来这里,完全是为了一道怪声,这对普通人而言是诡异可怕的,但在他听来确实罪恶的,他并非没有在其它医院当过看尸人,两年前,他在看守太平间失了职,当时,因为他的疏忽,太平间内山村的尸体有价值的器官几乎被偷光,那些人借助或伪装护士医生的身份来到那冰冷的地方,他们可以为一个价值上千的器官拭亮手中的手术刀,也可以不在乎那依旧戴在天使之首的口罩被血色玷污,他见识过医院工作人员暗地贩卖无名尸的器官,那一次次失守让他失去了职务,他也无心在守护那些可怜人,当他来到这里,他本以为这里总是具善心的,但未曾想过今夜太平间再次有外人来访,他清晰地听到搬弄冰柜的声响,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太平间的灯明亮,而后又暗淡下来,他心里有的是愤怒,而非恐惧,那盏手电光照强度依旧是弱的,光照区位的游动也伴随着他轻细的脚步,他想找到那无良的人,只是自从来到太平间,他又觉得这里安静得异常,电光在各冰柜上移位,冰柜内也许还静静地躺着那些人的尸体,他们身体格外僵硬,甚至硬过某些人的心肠。

会不会是无良犯躲进冰柜里呢?他暗暗想,可视他并不愿一个个动手来开柜门抽出抽屉,这是对死者的尊重。奇怪,会躲到哪里去呢?他依旧认为这里还有除他以外的活物,他的手电依旧不甘地往四周的冰柜移动,他把手电光照移到金属铝合金柜上时,他似乎看到了人影,但那只是一瞬间,他的心一时提起,他往铝合金柜走近几步,电光照射的区域加速移动,生怕追不到那暗藏的人影。月光洒落更微弱,四周从安静变为死寂,尽管从某些层面上看安静与死寂并没有区别。当手电在金属柜后角落停止时,那悬在半空的护士衫显得诡异,没有风,它的衣襟稍微有些偏动,老人带着疑惑慢慢上前,仰视着这半空的白衣,他感觉生命就像这件白色的护士衫那般惨淡,带着苦涩和阴寒,那束白光照在白衣上,它微微有些偏转,悬吊它的金属丝发出了吱咯声,那件护士衫随之转动,那一刻,他的心脏在抽搐,护士衫原本空无一物的内部在膨胀,它的袖口,一双手僵直地下垂,格外苍白,他不知道这件护士衫最后连带乌黑长发的头部是如何伸出的,那双眼俯视着他,嘴里发出“嘎嘎”的笑声,老人后退了几步,天花板逐渐渗出护士衫,而后那带青色的指甲也开始慢慢露出,越来越多的他们在诡异地浮现,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手电从手上落下滚落到冰柜旁,灯光依旧亮着,偌大的冰柜在动摇,冰柜抽屉在急躁地颤动着,他看到了那些僵硬的尸体从抽出的冰柜探出青白色的头颅,它们从冰柜中爬出,更向它们爬来,他的内心在坍塌,世界在崩溃,他的胸口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他的视线在那一刻变得黑白交错,甚至破裂,它们走出了自己的世界,它们是幽魂,它们是早已冰僵的尸体,它们有的烂肤腐肉,有的缺肢体陷,有的尸斑皱起,它们有孩子,有老人,它们在这几度阴暗的空间里迈向同一个地方,它们只想破坏区域广场的封印石柱,是谭明宣再一次唤醒了死者。

石柱遭毁,她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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